作家刘心武谈逛街有一篇妙文，叫《买不起看得起》。我每徜徉闹市之中，看的时候多，买的时候少。现时的街头花样特多，但没那么容易就让我去摸钱袋。这丝毫不影响我逛街的兴致，往往是一趟街下来，虽然一无所获，仍然心旷神怡，因为既饱了眼福，口袋里的钞票又没有易主，还可览尽市井种种人情世态。

我深知我逛街只给本来已热闹的市场起了些许“升温”作用，以示时下经济繁荣。有人说“钱是人的胆子”，对逛街来说，这话不适用。我囊中一向羞涩，到了熙来攘往的街头，照样如入无人之境，在各摊点之间穿梭自如，自觉地道得很。不过，现在的生意人眼光毒，一眼便可看你有钱无钱，真阔假阔。有一次两女孩逛瘾大发，嘱我叨陪左右。心想此二女还算摩登，这趟街该逛得扬眉吐气了。行至一摊前，摊主却端坐摊后，兀自抽烟，眼角也没斜一下，一女走至一衬衣前，口中念那价格：380元。我仔细看时，原来是3800元，忙朝她丢眼色。急退出，这价咱不能掉!

也有真想到街头买件衬衣裤头什么的时候。以前很不习惯还价，总觉得在街上跟人大练口才，太无必要：一个大男人家，为几块钱浪费时间和唾沫，很没面子。后来就“换脑筋”了。揣着几张可怜的钞票，潜意识里就有一种恶作剧似的想法。故意很外行地把摊主杀得大翻白眼，往往被讥一句：“就你的钱金贵?”我说，“你怕这钱是纸啊!”摊主无法，只好挥手：“请走二家。”弄得两败俱伤，我便得胜似地扬长而去。到真想买的时候，无论摊主念多少苦经，也唬不倒我。 买我那点小物件，根本用不着去研究市场学，只记住“货比三家不吃亏”一句就行了。这也许正是象我这样低消费阶层无奈中的一份潇洒。

不过，讨价还价还真是一门学问。老实人买东西见摊主一脸真诚，说卖的可是血本，大家都得吃饭云，便真把自己当“大哥”，只恨钱掏得慢了。对有经验的买主，老板就不容易那么得手了，经过拉锯式的舌战，生意只能在相互妥协中成交，大便宜是讨不来的。

老实人吃亏，这就是奇怪的市场原则。人直接与钱打交道的时候，绝对势利。所以街头比世上任何场所都要以貌取人。如果你派头十足，还弄点贵族气质出来，即使只到他店里“惠顾”一下，老板也一定“前襟长后襟短”地招呼不迭；“土冒”上街购物，遇到的“眼白”一定比“眼黑”多。不过也有“判断失误”的时候，有个暴富的“大款”，可能因其“包装”未来得及更换的缘故，到商店里问价时，就遭到了营业员的白眼。此君当即买了两件价值一千元的裙子，将其中一件当场用剪子剪碎，摔给营业员，另一件随手送给了旁边一位顾客……此教训不可谓不深刻。

街市实在是一个五颜六色的万花筒，折射出七彩斑斓的生活。在那里不仅可以买到自己满意的商品，也可以透过林林总总的现象，窥探世间百态，品尝人生百味。

(刘贤冰《边走边想》)